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永远热爱。

演员的自我修养 / 三

 

  “宇智波佐助”是一个专注自我、不为外人评说所动的人。

  ——是的。

  尽管我对原著的研究不多——不是我不敬业,真的:原著是漫画,可我打小就漫画阅读困难……鸣人口中那种追连载的快乐,我从来没能体会到。如果这种吃力也属于先天性疾病的一种……好吧我认了:我有病。

  但我自认为对剧本的研究不算少:拿上文评价“宇智波佐助”,嗯,没什么不对。

 

 

  宇智波佐助是一个专注自我、不为外人评说所动的人。

  ——不是这样的。

  即使说我“矫情”,说我“敏感”,说我“小家子气”,我也没什么好抵赖的。

  我其实想过,倘若我在“佐助”那孤立无援的处境,我也许真能做到专注自我、不为旁人评说所动。但我不是。我有家人,我有朋友,我有同伴。任何冲我而来的意见,都有着波及到我身边人的可能——我绝不能容许那种事发生。

 

 

  所以,外界对“佐助”的恶感、敌意……我都是知道的。

  ……我自认为“佐助”这个角色没甚问题。怎么说,过得是有点辛苦过头了,但是他下决心要践行的路,是我这辈子也不可能达到的黑白分明。

  如果角色本身没有问题,那么就只可能……是扮演他的,我,的问题了。

  

  事实也印证了我的判断。

 

 

  记不清是《鸣人传》开播的第几个周年庆了,搞的还蛮隆重,电视台甚至还开了直播。当中有个惊喜环节,节目组要代为转交匿名观众致主演的礼物。

  鸣人收到的礼物,是一箱购物频道炒得正热的火鸡面。

  “你们都知道我真的爱吃面啊!”

  我认识的鸣人,体内不可能有什么九尾。但不知为什么,他一高兴,我总能产生他在摇尾巴的错觉。今天或许特别高兴,说话都磕磕巴巴。

  “啊那个,啊,听说这很辣,不知道受不受得了哇……不过我真的超——开心的说!谢谢你们!”

 

  我也去开属于我的礼盒。嗯,包装还挺用心,我捣鼓了半天才打开。

 

  ——里面是一只稻草人。

  不是普通的稻草人,是胸前绑了张纸条,身上也被插了银针的稻草人。我把礼盒捧到眼前好好瞅了瞅,才发现那张纸条上写的正是“宇智波佐助”。

 

 

  ……

  ……这真的是惊喜吗。

  鸣人凑过脑袋也要一探究竟。

  我把礼盒盖儿一捂。

  “小佐助好小气哦,至少也给礼物亮个镜头啊。”主持人打趣我。

  “这是送给我的,我稀罕它,不想给你们看,有意见吗。”

 

  ……其实话说出口我就后悔了。这样没礼貌的一面就这么顺着电信号传出去了……我会更招人厌吧。

 

 

  怎样弥补我在众人心中劣迹斑斑的形象,成了继背台词后、横在我面前的又一道坎。

  我自觉我拍戏还挺努力的。

  大蛇丸大夫说我发育不好、没腰身,扎了麻绳难免显胖。我一时半会儿也长不出腰来,但我可以瘦下来啊,我就把番茄当饭吃。佐井说我面瘫、表情太难琢磨,我就咬筷子练面部肌肉。

  要我疯的,我拜小叔叔为师,学他如何收放自如;要我打的,我仗着从小打架没跪过的底子,多翻腾那么几次,也能不靠替身完成;要我脱的,我也统统照脱了……

  ……说来也奇怪,为什么我的戏份总要脱衣服啊?介怀倒不至于,可总这么搞,难道不会更招人厌吗?

 

  至于台本上那一大堆省略号,我也提前做好了阅读理解、在一旁标明了情感主旨。

  那么究竟是哪出错了呢……

  我有点烦恼。

 

 

 

  一日,又是一场莫名其妙要脱衣服的戏:“佐助”裸着上身在瀑布下练习放电,放物理电。

  ……水是导电的吧,我很想这么问。可转念一想,我接的就是部无视物理法则的戏啊。没什么问题的。

 

 

  被瀑布淋了个哆嗦,我跑去更衣室换衣服——说是更衣室,其实也就是茶水点后挂了道帘子。荒郊野外也只能这样了。

  也就是这会儿,我误听了小叔叔与卡卡西前辈的谈天。本想左耳进右耳出的,没成想能谈到我。

 

 

  “你们家小佐助怎么了,看上去不大乐呵。”

  ……我真的有烦恼得那么明显吗?

 

  “他不一直拽着张臭脸吗?哈,青春期的小屁孩都这样,自以为拉风呢。等到大了哦,这些都是羞于启齿的黑历史——” 

  ——胡说八道。

  真想伸出脚绊小叔叔一跤。

  哦,这就是你、把青春期偷戴护目镜耍帅的靓照藏进箱底的理由?

 

  “还说人呢,垃圾卡卡西,你年轻时候不也一副不理人的臭德行?”

  “啊呀——”也许是隔了层面罩的缘故,卡卡西前辈的叹息听得尤其闷实:“我不是在说这个。你没发现佐助的话都变少了吗?”

  “哈,你的影帝是水来的吗,垃圾……他的角色话少嘛,他入戏太深了呗!小一辈火候没到家,演戏只能走体验派,一时半会儿陷进去出不来咯,正常、太正常!宇智波是出过两个影帝没错,技巧派可只有我一人啊,就算是鼬也……”

  

  ……

  你入戏才深!成天把“垃圾”挂在嘴边的人!你才入戏太深!

 

  那之后,一段我与小叔叔的对手戏里,台本上难得标明我有外褂可披,小叔叔却向导演建议,这一段“佐助”还是裸着上身比较好、更显憔悴;最好呐还得来根麻绳把他捆起来,更显他感情世界的失控。

 

  小叔叔是拿过影帝的人—— 呸,这与这段戏该怎么导有关系吗?!导演竟对他点头称是:“有道理有道理。照您说的试试。”

 

  “你是不是在公报私仇!”我气急了,索性跟他摊牌。

  ——事情还要说回几周前,我误听了他跟卡卡西前辈对话的事。后来我去了趟祖宅,精准无比地翻出那张被小叔叔压进箱底的护目镜照,当即翻拍了一发,甩手就传上了网。

  “哈哈当然不……是!是又怎么样!我不要面子的啊!”

  “热评不都在说你可爱吗!”

 

  提到这就来气。本想使个坏揭他一段黑历史,没成想反给他炒了波他最爱的热度。

 

  “可爱是事实!崽子你侵犯了我的肖像权也是事实!”

 

 

  我与小叔叔争闹。导演就看着我俩争闹。

 

  “不,你听我说。不对,是你必须听我说!这是你的义务!”

  小叔叔一搬出“义务”这么庄重的词,我就不敢动弹了。要知道,小叔叔是一个视表演艺术为生命的人。

  停下反抗那一刻,我意识到中计了。得逞了的小叔叔眼睛都放出光来了:

  “冷静,深呼吸……”

  “不要碰我!”

  ……折腾了半天,我还是没了上衣,被麻绳绑了个结实。但是导演说我怎么演都演不出刚才的那股张力了。

  

  我这才反应过来,小叔叔刚才那一段竟然是原台词。

  ……

  他到底是有多爱演啊!

 

 

 

  我在片头、片尾曲中的出镜,除去脱衣服,就是跟鸣人打架。

  ……其实在正剧里,我跟鸣人真的没什么同框的镜头。

 

 

  难得有了我跟鸣人在桥下对峙的戏。我和鸣人趁了休息的间隙,坐在桥墩旁边拿脚勾水玩。

 

 

  要在以前,我们坐上水岸、是要比试踢水的:看谁踢起的水花能把对手淋得更湿。

  可是我刚过了场一对多的打戏,体力消耗得厉害,膝盖也不知什么时候摔破了,腿使不上力。鸣人居然没趁这会儿溅我一身水。

  ……其实我倒想他溅我一身水:我热死了也累死了,还莫名的来气,来泼水把我浇个痛快吧,刚好。可是鸣人婆婆妈妈的,说我身上有破皮,河水不干净,不能淋。

  那好吧。我们就坐在这儿勾水玩了。

  ……这样也不错,我两腿晃荡一会儿,竟也不烦了。

 

 

  “佐助,自从你在戏里的眼睛越来越强后……已经很少有需要肉搏成这样的打戏了……的说。”鸣人说。

  我知道他是在说 ,我又把自己搞得破破烂烂了。准确的说,是把戏服搞得破破烂烂了。管财务的团藏大爷又要生气了。

 

 

  我想起上回,一直居幕后的团藏大爷破了天荒来找我:“小祖宗喂,本来你的服装经费就是最多的,你还老把它们弄破,你的衣服是拿来穿的还是拿来啃的呀,啊呀,都是钱啊,造孽呀……”

  ……搞得我今天跟客串反派的团藏大爷对戏好不尴尬,又要演出和他拼命的架势,又生怕大动作扯坏了衣服,咔了好几遍。

  可我也很冤啊?打戏要逼真,那就得动真格了吧。可要真的耍上一套拳脚……那床单不可能不破啊?

 

 

  “瞳力变强了是好事啊,动一动眼睛就能过打戏了,你也不需要为了打戏把自己折腾得一身伤了,”鸣人看着我裤上那口大窟窿,眼神活像老母鸡在看她的蛋。我突然好想笑:“噗。”

  鸣人瞪了我一眼。

  “咳嗯嗯我有在听,你说。”我识趣地眨眼。

  “可是啊……瞳力越强,痛苦就越大不是吗。我不想看佐助那么痛苦的无敌下去。我不想再看你变强了。鬼知道那又要用什么来换。”

  鸣人眼里蓝澄澄的海上风平浪静,一点也不像是在耍油嘴。

 

 

  ……这下我笑不出来了。我背上甚至渗出了冷汗。

  “鸣人,你入戏太深了。那是‘佐助’,不是我。”

  “不,佐助,你不懂,”鸣人飞速反驳我。

 

  ……我不懂?我们俩一道长这么大,我对着鸣人那顶会犯间歇性短路的脑袋,说了太多次的“你不懂”。

  至于鸣人……他还是第一次对我这样说。

 

 

  我睁大了眼打量鸣人。真的,人就像字一样,不能端详太久的:否则本是你很熟悉的模样,都能看出点生疏来。我现在看着鸣人,就体感有些陌生。

  “佐助你就是这样的。以前你脾气坏,不高兴了就用打架解决。现在呢,你出了什么事都不说的。我知道的都是这样,还有我不知道的……” 

 

 

  ……我出了什么事?我好端端的能出什么事?倒是戏里“佐助”那边又是流血又是流泪的。

  说到底还是鸣人入戏太深了吧!我受不了了——

 

 

  “佐助成熟得好快。我知道佐助在变得越来越好……可是我就,就,就不想看你好下去了。我觉得,比起佐助变得好,佐助过得好要更重要。”

  鸣人说着,手掌压上我手背、重重摁了两下。

  ——这是鸣人从小到大的习惯:每当他要说什么认真且重要的话,就会重压我手两下。

  于是我也明白了,鸣人这番前后断片、语无伦次、又表意不清的话,是认真的。

 

 

  ——其实也并非十分表意不清。我至少读懂了一点:鸣人在关心我。

 

 

  我反过手拍拍他:“你别是抖 M 吧?以前我们打架,你打不过我;如今我从良了,不打架了,你还不知足了?”

  “佐助!我很严肃的好吗!”鸣人眉头一皱,猫起身子就要扑过来。

 

 

  啊,惨了。我这会儿可是战损状态啊,打不过他打不过他的。我认怂地闭上了眼。

 

 

  ……

  ……嗯?什么……什么也没发生。

  我睁开眼。

  鸣人迎着夕阳在笑,原本就金的短发在光下有些透明。见我睁开眼,鸣人拿肩头撞了撞我,笑到露出了牙齿。 

 

 

  搞什么啊……?

  鸣人还说我成熟……明明是他自己在往玄妙大人的方向火力全开啊……

 

 

 


  这之后又没我什么戏份。

  也好,回校把功课好好补补吧。

  ——我落下的功课基本都靠我的班长同桌小夫,今天也要麻烦他了。

 

 

  “宇智波同学,有人找你……欸?等,等等……”同学叫我。

  有桌椅哗啦啦歪倒的声音,看样子有什么气势汹汹的东西闯进门来了。

  应声转过头,一张涕泗交下的脸突然放大在我眼前。

  我吓得赶紧倒退两步。

 

  倒退两步,才看清来者是个我并不认识的人。她泪痕交加的脸红得不自然,眉毛也快锁成两道平行的竖杠,看得出是非常悲愤了。

  ……这情状实在教人不忍。她找我,想来是要我帮她什么。我得帮帮她。

 

  “宇智波佐助!你,你,你为什么不跟鸣人回木叶?!”女生哭了出来。

 

  

  ……?!

  我懵了。

 

  那句声音特别大、怨气特别重的“宇智波佐助”,引得班上众人也纷纷停下动作,不约而同把目光聚焦到我。

  就好像,她是在冲着一个渣男大哭“宇智波佐助!你为什么甩了我!”一样。

 

 

  “……”

  我该说什么?

  同学,你入戏太深了?同学,“佐助”他回不回村的事我也管不着?同学,现实中的佐助和鸣人不是剧中的关系?不是……什么啊,“佐助”跟“鸣人”在剧中又是哪样的关系啊。

 

 

  “鸣人的苦心、鼬的苦心,你难道就不能理解吗!?”

  她好像更激动了,一把攥紧了我袖口。

 

 

  以我多年应战考场的经验,要是有一题能阻断我行云流水的思路,那么暂时放弃、做完全卷再回过头思考……

  我也肯定做不出来。

  何况这下一题,我也不会。


  好急,好急。好尴尬。

 

 

  “佐助——!”一声叫喊万分适时地替我打了圆场。

 

 

  我无比感激地向声源望去——

  “鸣……鸣人?!”

  ——扯住我袖口的那股力道也猛地撤开了。

 

 

  ——走廊一侧的窗台上,那个两手托腮、一脸灿烂的白痴,不是鸣人是谁。

 

 

  ……鸣人怎么会在这儿?身为主角,他无时无刻都有戏份在身啊?

  “经费又不够啦,你懂的!接下来的百十来集都会是回忆吧,我就来上学啦!”

 

  鸣人一脸“惊不惊喜?意不意外?”的邀功神情,全然没注意到他身后火速架起的人墙。

  是的,围观者应鸣人的现身集结了:我认识的、不认识的,屋里的、屋外的,结结实实厚砌了几层人墙,还是会嗡嗡作声的墙。我快要窒息了。

 

 

  拉住我的那个女生,气场似乎突然被抽走了:她抹干了泪,甚至站起了军姿,本是气红的脸越来越红了。

  ……嗯?我好像…发现了什么。

 

 

  “鸣人,这位同学好像是你的粉丝。你们聊聊吧。”

 

 

  ——我知道把锅甩给鸣人是种很无赖的行为,如此晾下女生也很不绅士,小夫还准备着要帮我补课……

  可我真的不想再在这儿呆上一秒。

  扶起那张被女生怒气卷倒的椅子,我无视掉一屋内外两堵人墙的异样注视,大步走向后门。

  越走越快,越走越快,越走越来气——

 

 

  ——我身边这都是打哪儿来的一群戏精?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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